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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2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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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2章

不應是她,不會是她。

魏夜山卻又清楚,他害怕是她。

走過去,借著火光仔細看了袍子的刺繡樣式,是她的東西沒錯。

金瘦棠察覺出魏夜山的猶豫,在他腦海中冷笑道:“看一看,不就知道是不是她。說不準,她做宮女打扮,想要趁亂逃走,卻被其他人搶先一刀結果了。”

“住口。”魏夜山冷聲呵斥著。

他蹲下身,顫著手把屍身翻過來,撥開覆在女屍面頰上的頭發,終於長舒一口氣。

船上所有能藏人的地方都找過了。她到底在哪?

一個大活人總不可能無故消失的。

在一片混亂的廝殺中,魏夜山走上甲板,望著湖面,平靜無波。月色雖明,卻也總有目力所不能及的地方。

他遲疑間,忽然聽得水下靠近船體的部分發出響聲。

走過去一看,有一條繩子順著船體垂下去,末端浸在水下,繩子拉得筆直,下面必然墜著東西。

魏夜山將刀收入鞘中,將繩子拉了上來。

一條濕漉漉、水淋淋的人被扯了上來,摔在甲板上。

可不等魏夜山看清楚,一道寒光閃過,那人的頭便骨碌骨碌地滾落下來。

原是獨眼龍首領殺紅了眼,見魏夜山從水下又找出一個,便順手殺了,不過是刀一擡一落的事情。

獨眼龍正欲追殺甲板上其他的宮人,忽然覺得腹內一陣絞痛,他低頭一看,一把帶著暗紅色的長刀正挑著他的腸子穿過後背,從前胸刺出來。

獨眼龍難以置信地回頭,望見被濺了一臉血的魏夜山,他蒼白的面容上寫滿了殺意。

“為何?!”獨眼龍咬著牙問道。

魏夜山不回答,把刀抽出來。

所有的動作行雲流水,一氣呵成,他的身體在他思考前已經有了行動。

魏夜山跪在甲板上,脫下自己的外袍,小心地用幹凈的部分捧起那一顆頭顱。

借著月色,等他真正看清那顆頭的樣子,他忽地笑一聲。

死的這個也不是她。

魏夜山望向遠處的群山,低垂的夜幕令它們像是水墨畫中淡淡的一筆。

“你明知道,她不會水。”金瘦棠說。

“可你也知道她有多少手段。”

說完,魏夜山便跳入水中。

此時已是深秋,江水冰冷刺骨。

魏夜山入水的一瞬也在懷疑,以她柔弱的身軀,真能在如此寒冷的湍流中游上個把時辰?

可心底裏的一絲念想,支撐著他一直向前游著。

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
也不知游了多久,魏夜山終於靠了岸。

爬上岸,饒是他也咳嗽了好一通才緩過神來。

江面上另一邊,小船上的火已經熄滅了,正冒著濃煙。

他抹了一把臉上的水,朝身後的山丘走去。

此處荒無人煙,又多草木,才剛走幾步,就踩得腳底下窸窸窣窣。

“師兄!你可算來了!”

鐘寒夢聽得腳步聲,只以為是師兄來接應自己滿心歡喜地從樹叢後跑出來。

只是,待走近了,她才發現來的人,如閻羅一般,穿著黑衣,渾身濕噠噠滴著水,面色慘白。

這並不是她要等的人。

“怎麽是你?”鐘寒夢後悔自己大意了,匕首舉在身前,倒退了兩步,“你不是死了嗎?”

魏夜山心中一種刺痛,方才她跑出來時臉上的那種歡喜,是自己不曾看到過的。為何她每次見自己,總要冷冷地擺著一張木臉?

不等魏夜山答,突然二人聽得岸邊又一陣動靜。

一個鐵塔般的黑影爬上岸,呸呸地吐著口中的水草。

原是山寨中的一名土匪,他本就貪生怕死,見魏夜山趁亂跳入水中,便也效法。

“魏兄弟,還是你有辦法,”土匪大笑著走過來把手臂搭在魏夜山肩頭,“我若是跟他們一樣,早就去見閻王了,哪裏能見這麽美的婕妤娘娘,你說是不是?”

鐘寒夢越發警惕,可她才在冰冷的江水裏泡了太長時間,連腿都是軟的,一個站不穩,向後跌坐了下去。

土匪見狀哈哈大笑起來:“皇上的女人,就是不一樣,細皮嫩肉的。魏兄弟,這美事可不能便宜了你一個人,應該見者有份啊!先前你在夢裏可一直叫她的名字,我心底還納悶什麽女人值得你這般魂不守舍,今日一見,真讓人心癢。你把她讓給我,我便不為難你,從此後,咱們互不相識,各奔東西,你看如何?”

土匪話音才落了,忽然察覺脖頸一涼,擡眼就望見魏夜山正拿袖子擦匕首上的血。

“你也配?”魏夜山瞥了他一眼。

土匪瞬間明白了一切,這女人對魏夜山是很重要的人,他動了不該動的念頭,可惜,後悔已經是來不及的事情,他捂著自己的脖頸,直挺挺倒了下去,再也沒有站起來。

解決完麻煩,魏夜山緩緩朝鐘寒夢走去。

“你別!別過來!”鐘寒夢把匕首對準了魏夜山,“之前的事情,就當一筆勾銷了,從此後,大路朝天各走半邊!”

鐘寒夢眼神中的恐懼,卻把金瘦棠這惡魔激了出來,他生平最愛“樂極生悲,事與願違”。

“是嗎?”金瘦棠勾起一抹嘲諷的笑,“本來是一筆勾銷了不假。可你在我發配路上要我的命,這事該怎麽算?”

“你本就該死!”鐘寒夢冷笑著。

金瘦棠一把奪過匕首,扯住她的頭發,迫使她擡頭望向自己。

她的眼神總濕漉漉的,像什麽無辜的小獸。

鬼使神差一般,金瘦棠俯身,冰涼的唇印在她的唇上。

說不清是因為戲弄,還是出於魏夜山的本能。

她氣急敗壞地反手甩了他兩個耳光,恨恨地咬著牙,攻擊性十足,卻沒什麽威脅,反讓金瘦棠生出另外一種念頭。

金瘦棠不氣惱,舔著後槽牙笑著:“若不是顧慮著他,敢打我的人絕活不過明天。”

“你是……金瘦棠?”鐘寒夢這時才註意到他全黑的眼眸,只是這眼眸的顏色仿佛變得淡了。

“是我還是他有什麽區別嗎?”金瘦棠要把鐘寒夢打橫抱起,“我與他共用一具軀體,你有什麽是我所不知道的嗎?”

“你這混蛋!放開!”鐘寒夢拼命掙紮著,“我要去哪兒,由不得你做主!”

“由不得我?”金瘦棠輕松將她抱起,在懷中掂了掂,“那由誰?”

鐘寒夢無比絕望,好不容易才從深宮那個囚籠中逃出,卻又進入了一個新的籠子。

“你不情願,我倒也想放你走,可他恐怕不能答應。”金瘦棠說,“不如乖乖給他做兩年夫人,待他玩得厭了倦了,你想去哪兒就去哪兒。”

“無恥狂徒!”半空中傳來一個聲音。

金瘦棠不以為意,只微微擡起眼。他全沒註意到懷中的鐘寒夢臉上是帶著怎樣的欣喜若狂。

一名腳踏雲鞋,身穿黃色道袍,頭戴月冠,身負劍,手執拂塵的青年道人翩然而至。但見他身軀凜凜、相貌堂堂,尤其一雙眼分外明亮,仿佛能射出寒光。

“放下她!”道人攔路,不叫金瘦棠離去。

“多管閑事。”金瘦棠並不把面前的道人當一回事,他依然抱著鐘寒夢,只是裝作行禮的樣子,微微躬身,霎時間,觸發機關,一道霧氣從他的後頸出發出。

這霧氣裏藏了細小的蠱蟲,中招之人,必遭蠱蟲啃食雙眼,最終生不如死。

此招最是陰狠毒辣,金瘦棠從未失過手。

只是這一次,他卻不應該輕視他的對手。

道人冷哼一聲:“豎子爾爾!”

“蹭”地一聲,他將劍拔出來,道一聲“破!”

霎時間,霧氣炸裂開來,而金瘦棠也忽覺口中一陣腥甜湧了上來,身體不由自主地倒下去。

而道人順手將鐘寒夢抱過去,並未讓她受到半分的傷害。

“雲清師兄!”鐘寒夢靠在他懷中,揪住了他寬大的袖子,“你總算來了。”

“師妹別怕,”雲清道人輕聲安慰道,“師父仙逝前囑咐我定要好好照料你,我絕不失信。”

金瘦棠伸手,卻並不能阻擋他二人離去的腳步,他眼前越來越昏暗,最終,失去了意識,一頭栽倒了。

而從始至終,鐘寒夢的眼神再沒有停留在金瘦棠的身上。

——————

魏夜山再醒來時,竟發現自己躺在一張軟床上,他快步下床,走出屋子,發現他所在的地方正是他先前購置的房屋。

一位須發皆白,身穿百衲衣的老者聽到聲響,從廚房出來,忙過來扶他。

“少爺,你身子還沒養好,不宜下床走動。”

“覃伯?”魏夜山認出面前老者正是從前自家家奴,更是自己的蠱師父,從前就是他為自己做了衣冠冢,騙過了鐘寒夢的殺招,“您怎會在此?您不是雲游四方去了嗎?”

“我各處游歷,途中遇到一名道友,你有此一劫,這是他告訴我的,我才能及時趕到,否則後果不堪設想。”覃伯撚須,將事情緣由娓娓道來。

“想不到世間竟有此等高人?”魏夜山奇道。

“我也是見了你,才知他有如此通天的本事,若有機會,我倒想讓你去拜會他,可惜,這位高人有要事在身,他要去收兩個人的魂魄,所以不能與我同行。”

魏夜山問:“是何人的魂魄?”

“在去找你的路上,我正與這二人錯身而過,其中一人身高八尺,相貌堂堂,做道士打扮,另外一人,則是女子,姿容不凡,也是有修為在身的。”

聽到此處,魏夜山有些坐不住了,覃伯所說的,不正是鐘寒夢和她的師兄?

“為何偏偏是這二人?”

“高人並未透露緣由,不過應是與煉丹有關。”

魏夜山聽到此處,眉頭緊皺:“要把人煉制成丹藥?”

覃伯看出自家少爺的緊張不安,打趣地問道:“看來,他二人中,必定有少爺在意的人啊!”

魏夜山不顧身體病痛,直接跪倒在了師父面前:“師父,請您出手救她!”

覃伯撚著胡須問道:“她幾次三番對你出手,你還要救她?”

“是,師父,請您最後再幫徒弟一次!”

覃伯無奈地笑笑,把自家少爺扶了起來:“看來,你真的很喜歡她。既然如此,為師便再幫你一次。”

“那徒弟先謝過師傅!”

魏夜山剛要叩首,卻被覃伯扶起來。

“幫你容易,只是有件事,我放心不下,一定要囑咐你。”

魏夜山道:“師父請講。”

“世間之事,講究機緣,機緣未到,雖點不中,莫要強求。”

魏夜山點頭:“徒弟必將銘記在心。”

覃伯撫了撫魏夜山的腦袋,微微地嘆了口氣,只願他真能將“莫要強求”四個字記在心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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